Thursday, May 7, 2020

1-4

P,

於髮廊及機場之間,出現過這樣的越洋對話。


「可以幫忙買煙?朋友之前在便利店找不到。」

我一望,見是於煙草店出售的產品。「可以呀。」
「多買幾包。」他笑。
「被海關發現怎麼辦?」
「最多罰款。」
「但我貌美?」我笑
「如果被抓,打電話通知我。」

我反白眼。

後來,我特地去買,又後來,居然要跑幾家店,再後來,我報告買了5包。

「只有5包?」他問。

「.........」
「你到埗後我們吃午餐?」
「.........」
「想吃什麼?」

「我平生就只被男子放過一次飛機...」

「?」
「那是閣下。」

然後,我居然鼓起勇氣對他說:

「直至如今,仍然建議閣下吞下自己的睪丸求死。」

如果坦白是某種釋放,我應該如釋重負。


但因為錯過了航班,如果順延,他就是我20年在香港所見的第一個人。


於是,我主動問那某誰:

「剛下機,跟我吃晚飯?」
「烤魚剛上桌...」
我猶疑著要如何對答時,他再補一句:
「我現在結帳。要到機鐵站接你嗎?」

於是我就拖著所有行李去見他。

「你可以留下。」他說。
「已訂酒店。」我笑。

於那小客廳中,有4件行李。大小喼各二。

「我後天飛紐約。」他宣告。
「我下一站中國。」我失笑。

翌日早上10點,我在酒店房做文書。我問那個應該吃睪丸自盡的人:


「我需要咖啡因。要訂你的份嗎?」

「不用了。我六十分鐘內出現。」

我當然沒有抱怨。

早午餐的約,11點不算遲,對吧?

總之,於Venti還剩三口的時候,有人敲門。



十來歲時,有個男孩子常常說我「爭舊潤」。我至今不理解他所指,只大概理解是「唔Get/Get唔到」的意思。


於是應門的樣子,更叫他狐疑。眉頭鎖著,臉長長,上班族的衣飾。


「早晨。」我按奈著說。

「你...係香港就住酒店?」他問。
「唔駛做咩?」我苦笑「飲水?茶?」
「唔駛啦...」他走到窗邊。

終於無法再忍:「你稍後片刻,我要先回個電郵。」

但我有盡力的,例如打鍵盤的時候儘量溫柔,壓抑心中的唸唸有詞,希望儘可能表現我sophisticate的那面。

但然而,要他如此等候,就差不多是我無能。


後來,我交他煙草,又交他禮物。

他邊抽煙邊把玩翻閱那日曆。

「月曆不會這麼厚,這是...?」

我微笑,某些時候,就仍然記得他的好奇,例如對quote的喜好, 又或者,日常用品會叫他微笑。

要到日曆在他手上時,我才察覺印刷質素粗糙。

也罷。

「這是日曆?」他問。

我點頭。
然後他已經拿出手機,嘗試用古谷翻譯。

「你來看看,為甚麼翻譯中有toilet這字?」

我頭痛。

日曆的名字是:如廁的冥想。


為甚麼他總要查究呢?

每天翻新一頁不夠詩意嗎?

我當然不會如實告知。扁起咀,望著熒幕,又打起字來。到我再抬頭望向他時,他問我:


「你是近視?」

他伸手摘下我的眼鏡。
「老花散光。」
「度數很輕...」他就在我跟前,距離不足三吋。我聞到某種陌生的香氣。

「閣下是貓的父親,恭喜你成為貓的父親,閣下榮升貓的父親....」總之,我發誓,當時我只有理智。


然後,他將眼鏡放回我的臉上。睜開眼時,電波就已經在說:「你沒欠我呀,早午餐不一定要吃。」


他猶疑幾秒:「想吃甚麼?」

我拿起Venti搖著:「我剛吃過早餐...」
「點心?西餐?」

「隨便?」我無可無不可。

離開房間前,他問我:
「床...為甚麼沒有睡過的痕跡?」

我淒然。

就似《如廁的冥想》,苟日新,日日新。每天「放下」時,不就是「又日新」嗎?

我的「寡」情,值得面對這種倖「薄」嗎?


如果報復是某種心理,那大概我應該以唇還唇,叫他知道這雙唇不得再追問。


當日早上七時半,那某誰將我的行李拿到街上,再送我上車。


如果我說,昨夜甚麼都沒有發生過,誰會相信?

但如果,人與人之間,肉身關係就是刷卡,哪誰又可以逃離罪人的宿命?

如果夏娃誕生於伊甸園。

哪我又是為甚麼誕生於罪與惡之間?

某時,仍然會跑去見那某誰,是因為我沒有認識到對救贖更疑惑的人。


而我當然痛恨他,但太經常,別人將之視為愛,於是我又學習疏遠於他。


情況其實一向惡劣:愛的反面不是恨,是冷漠。如果我深切哋痛恨著他,那不過說明我多餘於理解。


就彷彿愛與信任俱備時,無需要多問,因為總會知道。而恨及否定俱全時,就算對方截肢以求安寧,又怎麼樣呢?


不過換來更多拷問,或恥笑。


而,某時,面對那某誰,我自覺像他的產物。

某種對造物的好奇,牽涉到造就。

而男人,大概就是這樣一種生物。

劃某種範圍,稱之為世界。
然而這一切,都是他的已知。

而他安放範圍,對天使嚮往嗎?


(渴求?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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